文/林郁菁

我是林郁菁，有自己的FB粉絲頁叫「郁菁香的白手杖」，我還很愛漂亮、愛騎單車、愛彈烏克麗麗，也喜歡和朋友們胡亂打屁，一起上山下海，認識不同的風景。我還是一名業務銷售，經常穿梭在各個商業大樓，與各式各樣的客戶打交道。我全盲，但我有許多所見所聞，來說給你聽！

小時候，每回到姑姑家，最期待的除了有姑姑早餐店裡各種口味的調味乳及任意加料的鍋燒意麵，還有就是表妹房間裡一整套的伊索寓言童話書。那童話書打開，有一面都是大大的文字旁邊還標有注音符號；另一面就是滿版的一張圖畫，與文字內容相呼應。

記得有個故事是十個還是十二個王子因為什麼原因的詛咒，被變成了天鵝。他們有個妹妹被關在遠方的大牢裡，又因為某些原因公主妹妹在牢裡一直用荊棘編織斗篷給哥哥們，好讓他們可以平安來回飛翔於宮殿和大牢，最終又因為某些原因哥哥們變回王子，妹妹也被救出來；其中一面的圖就是妹妹身穿破破的公主裝，臉上和手上都看起來髒髒的，破皮且長繭。

而童年陰影就屬那被砍斷腿的女孩了。她是一個貧困家庭的女孩，或者她是在孤兒院裡的女孩，總之她為了得到一雙消費不起的紅色舞鞋，而做了不對的事情。那天她終於得到這雙鞋，穿上了它翩翩起舞，跳得非常好，但是當她想停下來時，舞鞋卻不願讓她停下來。她從白天跳到黑夜，從村莊跳到長滿荊棘的森林裡，她又疲憊又痛苦，但舞鞋就是不讓她停下來。最後，她求村莊裡的伯伯幫她砍斷雙腿，她才終於能夠停下來休息，而那雙還穿著紅色漂亮舞鞋的腿，就自己繼續踩著舞步翩然而去。

你說，那圖裡會畫著什麼呢？沒錯，前一頁還是那女孩穿著鞋神氣著呢，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樣子，下一頁她就變成也是衣服破爛身上臉上到處傷痕，再下一頁就是那兩隻被砍下來的腿，最後一頁是女孩柱著拐杖，而在裙子下方露出來的小腿，是木頭做的義肢。

一直以來，我看這些畫總看得特別仔細，會去對照文字和圖畫。有些文字沒描述的細節，在圖畫裡就不言而喻；再回頭讀文字，更覺得深刻。而那兩隻被砍斷的腿，畫得多美，漂亮的舞鞋綁帶還有波浪狀，可見得她舞動得多麼優雅，背景還是鬱鬱蔥蔥的草原和樹林；另一張腿部的截斷處橫切面，還可以看到有著骨頭和肌肉兩種不同的顏色……好了，這一次的主角是北風與太陽，我們只要不好高騖遠、愛慕虛榮就好了，再愛漂亮也要在自己能力以內，不要為了追求外在表相而做了傷害別人的事，就不會被砍斷腿……所以大家別怕，我就拉回主題，哈哈。

這些故事們要傳達的寓意，大多我都沒有什麼意見，即使這幾十年來我們學會了刻意用不同的角度來理解或推翻本來故事隱含的是非對錯，還是覺得初始的設定也一樣能說服我。唯獨就北風與太陽，在這幾年時不時的出現在我腦海裡，每次出現時，又對故事有不一樣的想法。這故事很簡單，北風與太陽在比誰力氣大，看誰能讓路過的旅人把斗篷給脫掉，北風越是努力吹，旅人就包得越緊，而太陽的照耀下，旅人就一件一件地脫，最後還脫光光跑到河裡去游泳。在那圖畫中，北風面露凶光，怒目圓睜，眉頭皺得超級緊，太陽就一副和藹可親，笑容可掬。旅人當然就是北風來時苦哈哈，太陽出現時笑得多燦爛。小時候看著北風的臉，都覺得北風像壞人，壞蛋就是不可能贏，輸了活該，誰叫他是壞人。

而在幾年前，因工作關係，我認識了StrengthFinder優勢訓練，我開始覺得這個故事一整個就是荒謬，這根本是一個令人髮指的故事……北風，實在太可憐了！他太善良太天真也太傻，明明他的優勢不在那卻答應了太陽提出的比賽要求。如果北風更懂自己，更會運用自己的優勢，那麼他應該和太陽比賽誰可以讓旅人穿上最多衣服。而太陽壞透了，他怎麼可以提出這麼不平等的比賽規則，完全是霸凌憨厚老實不諳世事的北風呀！至於優勢是什麼，怎麼會讓我這樣想，可以聽聽朱芯儀說心裡話Podcast有一個單集，專訪了優勢訓練教練Wanda老師，再把連結放文末，有興趣大家可以去聽！

某回，我在等公車時，剛好遇上幾個路人也搭同一路，她們彼此不熟識，卻都因為要幫助我順利搭到車而有了交集，即使那只是相視一笑，也足夠默契和溫暖。車門打開，路人A和司機說了我要到的站，司機還沒等她說完就站起身說：「我知道，我們這一路的司機都知道她要去哪裡。」接著又走上座位區對著坐在右手邊靠走道的一名乘客說：「可以麻煩妳坐到後一格嗎？這個位子給她坐比較方便上下車。」

那乘客急忙起身說沒問題。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坐下來並謝謝他。身後，那兩位陪我等車的路人也上了車，還彼此禮讓著誰要坐在較前方的位置。車子起動後，其中一位問了讓座給我的人說：「妳換到那邊會不會不好按下車鈴？要到哪裡我到時候幫妳按！」我默默地聽著她們彼此散發溫暖的對話，我想太陽還是更好的，一顆小太陽的溫暖，就足以點亮整個空間，因為小太陽們會因為感覺到其它小太陽的熱度而讓自己也開始散發溫暖……好吧！那還是給太陽贏好了！

八月中，我即將幫一個客戶做四場活動。從二月初我們初認識，到後來終於可以簽約合作，有些峰迴路轉，回想這一切，北風和太陽又浮現在我腦海裡了。

當時，客戶在朋友的推薦下找到了我們規劃課程，在了解完他的需求及整體構想，我非常認同客戶想做的事情，那將會為許多人帶來幫助，甚至讓整個社會的多元包容性更進一步。然而，那預算是天差地別，整整是30倍的差距。其實，若是以付出的時間與業績數字來看，這完全是一個只能直接say sorry的案子，那預算根本連要找到符合的活動給客戶都好難。然而，對方的起心動念又讓我很希望幫助他，最後，與公司討論後，決定幫忙連結資源，我可以協助但就有些像當志工了。在電話上與客戶回覆完這個決議，相談甚歡的同時，我也忍不住再次感慨：「真的好想要可以用我們的課程來讓大家有更深的體驗，我都可以直接告訴妳怎麼規劃了，可惜預算實在是個問題……」對方頓了頓說：「那妳再和我說一次妳會怎麼規劃。」這回她認真地聽完，三不五時發出認同的聲音。最後問我費用要多少。

掛上電話後，我想這個案子大概就是那樣了吧，就等著推薦別的資源給她就好了！我晃悠晃悠地拿出一包濾掛咖啡，接下來就是我和咖啡的時間了，一點都不浪漫，因為我得挑戰看看這一次能不能在飲水機熱水沖出的時候不讓咖啡粉噴出來，還有就是要聽好聲音顧好重量，不然咖啡粉又要跟著過多的熱水流出來！終於沖完咖啡，喝了一口，嗯，果然又是郁菁香特調的毒咖啡，今天又要小心不把咖啡粉喝進去了！

端著毒咖啡回到座位上，電話就響了，我接起電話，是那客戶的回電，「Hi, Alice，我剛算了一下，我想我可以把全年計劃中不同主題的課程預算做些調整，因為妳分享的內容以及這個設計背後能帶出來的意義真的很棒耶！真的很難有別種方式可以做到。」但這件事是重要的，「我重新給你一個預算，你看能幫我規劃幾場。」我真是難以相信我聽到的內容，但又好像並不意外，就像是毒咖啡喝著喝著，有一天也會不自覺地把咖啡渣嚼一嚼吞下去一樣。我想我們都有讓彼此的太陽燃燒著，即使一開始看起來那差距千里的預算就該是北風吹著讓旅人包得越來越緊快快離開，但因為太陽依然照著也就還有停留的可能。然而工作上有些事總又不能只是太陽不斷地散發溫暖，有些規範和底限總有它必須堅持的道理，才能賓主盡歡。

北風和太陽，其實不需要比賽因為兩個都好重要，畢竟沒有人想被熱死也不會有人喜歡被冷死，有著微微的陽光和微微的北風，才會是最舒服又幸福的冬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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