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喬慧

噢！電腦出岔，諸事停擺！正在家趕工作進度，真教我氣極敗壞，欲哭無淚；心底另一個聲音卻又自嘲，靠它吃飯咩，只好看它臉色。

走來踱去等待電腦使完性子，漫晃著，不經意摸到一張廣告紙，靈機一閃，索性坐下來，把紙裁成正方形，對折一半，再一半……摺起記憶中的百合花，浮躁情緒在疊面折線裏漸散漸遠。

童幼時，閒閒無事的午後時光，經常看阿嬤挨坐客廳矮桌前，拿起撲克牌擺過五關，或是隨手拈來一張紙，專心一致地摺將起來，邊與邊嚴謹對齊，稜角壓線一絲不苟，有時嘴巴還跟著抿一抿。摺好成品後饒有興味地端詳每個角度，猶如藝術家鑑賞珍品，然後輕放桌心、窗旁，或遞給我。阿嬤是典型傳統的婦女，沒念過書，不識字，但恬靜柔和中自有一份雍容氣質。

她最常摺的就是百合花。我之所以也會摺，不是阿嬤手把手指教孫女，是在旁看過幾次就學會了。打麻將也是，看著看著就會了，我小五還小六已具備戰士資格。阿嬤後來對打麻將打發時間產生興趣，但畢竟反應較慢，大姑往往徵召我充當軍師，坐鎮阿嬤身旁幫著調兵遣將，呼碰喊吃，戰績可一家贏三家地輝煌過咧！

瞧，眼睛多好用！得以靈敏反應，學得快，學得多，學得不費吹灰之力，當中的形色樂趣更不在話下。

沒有感傷，這當下感觸的只是眼盲對應眼明相對弱勢的事實。一如按摩工作開放給一般人執業之後，純視障按摩院的情況如何了？眾人瞭然於心。若無企業進用和相關非營利組織的庇護，視障者失業率之高，不忍卒睹。

風雲江湖詭譎難測，一旦庇護之傘撐不住，瞬間收起，你準備好了嗎？什麼？靠國民保險或社會補助——原則上沒錯，這是及時救生板，攀牢它可以漂浮過日。可是提醒一下，政府財庫不擔保恆星高照喔，如果長期入不敷出，社福隨時喊停就停。

儘管視障朋友在一般職場就業者不乏其人，整個比例上說，還是少之又少，沒有隨著社會多元化廣佈。不過翻到另一面看看，日子不好過的明眼朋友也越來越多，繳不出房租的，三餐不繼的，開口來借錢的……斜槓人生，說穿了是身兼數職的尷尬，不見得是光采的多才多藝。職場舞台換幕速度真也太猛了，以致於台上角色一波一波，淘汰率極高；而沒血沒肉的AI則軋角成功，戲份一天重過一天。

好多人都渴望有個位子，站穩生活。粥極少，僧極多，即便國內已做到完全的平權，任何職缺都沒有身障限制，明、盲者同時應徵，您認為誰的勝算比較大？

紙百合顫顫花瓣，似乎很清楚答案，但它不言語，因為，說真話太殘酷，說假話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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