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蓓君

「你好，請問有房子要出租是嗎？」

「是是是，我這兒接近捷運站，交通很方便，月租只要一萬一。」

「可以約個時間去看房子嗎？」

「當然！今天晚上七點怎麼樣？」

「好喔，不過先跟你說一聲，我是視障者。」 

「啊？視障哦……呃……那……那可能不方便租給你哦。」

這已是第十二通拒絕電話！

自從房東告知租賃的房子因另有他用要收回，無殼的蝸牛同事便開始積極上網、廣發訊息給親朋好友，請幫忙找房子。

記得以前明眼朋友租屋時，多是忙著搜尋，然後和房東聯絡，再約定時間看房，最後得在幾個候選名單中擇一。我這位視障同事也是很努力地找，通常和房東聯絡上，本來相談甚歡，但只要跟對方說「視障者」要獨居，幾乎都回答「不方便」而告吹，哪有得「選」？因這種無法改變的理由頻頻被拒，實在令人沮喪。

我很幸運有自己的殼，常聽許多北漂的視障朋友提到租屋難，實在不懂屋主到底是哪兒「不方便」？租屋糾紛時有所聞，有幾件肇因於視障？房東們在擔心什麼？是對弱勢者的既有成見居中作梗嗎？不只視障、年紀太大、單親帶著幼童也會是被拒的理由，或許等我成了包租婆才能理解其中原委吧！

曾拜訪在社會住宅租屋的盲朋友，大致說來，硬體環境還不錯；有保留戶給殘障者，租金很實惠。遺憾的是對殘障者而言交通較不便，行動能力不夠強的會辛苦點；雖有一定的租期，但至少不會突然要你搬家，在一段時間內稱得上是個安居之所，可惜數量有限，得排隊或抽籤。

有一派人主張租屋好，不必被房貸壓得喘不過氣，甚至網路上報導如何省下貸款住飯店，不必自己打掃，愛搬哪搬哪，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聽來令人羨慕，但那類人口袋想必夠深，而且視障者應該沒多少人喜歡不斷搬遷吧。每換個環境得重新認識交通動線、生活機能，適應是需要時間的。記得我婚後搬到現居，上了好幾次的定向行動課，只為學著從捷運站走回家這段近十分鐘的路程。至於附近店家，除了常去、必去（如藥局），我還是搞不清有做什麼生意的。

不論買屋或租屋，本就因雙方需求不同需要磨合或協商，也不必定交易得成。可是和一般人相比，視障者租屋的門檻更難跨越，十幾通電話，沒人願意租，連見個面談一談的機會都是奢求！

難怪當第十三通電話，房東願和同事約看房，見面後租金講定，同事沒太多考慮就要立刻簽約，對方驚訝回道：「啊！現在嗎？」

「一定要的，好不容易沒在第一時間被拒，手腳得快，萬一房東反悔怎麼辦？」同事描述看房、簽約過程時，笑語中帶著點無奈地說。

每每聊到視障生活甘苦，雖不再少見多怪、談笑帶過，但對一些任你再努力也挪不去的障礙難免有點酸楚和無奈，這次幸運有個好結局，我仍忍不住誠懇地勸同事：「如果可能，還是縮衣節食買個殼吧，等你又老又盲，看誰肯租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