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蓓君

上運動課的日子又到了，背起背包、打著盲杖走上這條再熟悉不過的路。

近年運動蔚為風潮，瘦身、社交、心靈、養生等話題都能和它沾上邊。我是為了健康而運動，之所以去上課，是希望有人教，一方面不會老做幾個動作太無聊；也希望能學到正確的姿勢避免運動傷害。

很羨慕一般人能到健身房或使用器材或上各種課程。有些運動中心要求視障者需有明眼人陪同，我覺得每次去都得找人陪很麻煩。即使單騎闖關成功，看不到的我在一堆器材中行走不易，也不知哪個設備閒置可用，更遑論看圖說故事地跟著說明操作。上課嘛，單人課費用高，付不起，團體課一班十人或更多，老師顧不了你，通常現場示範，不會有太詳細的動作解說。

2019年，聽某位朋友說在減體脂肪，那兒有教人運動，一班最多四人，這數字吸引了我，而且費用還負擔得起。請她幫我問問老師願不願意收我這個學生，經過和老師當面晤談，做幾個動作給她看，評估OK後開始每週一至兩次的體能課。

這兒沒有一般健身房的運動器材，多以徒手或加上啞鈴、壺鈴、彈力帶等簡單工具為輔助。由於一次只有四人，老師較有餘裕指導我，通常他們會敘述要做什麼，若我聽不懂，就手口併用地挪手移腳指導我做動作：

「現在做肩推，其他人自己去拿啞鈴，這給你，知道怎麼做嗎？手臂側平舉往上推，一組十五下，做三組，開始！」

「左邊一點……太多了，回來，再回來……」

「腳趾往外，蹲不夠低……肚子收，核心用力！」

「手抬高……屁股向後翹多一點！」

「背要夾，我手指點你背後的這位置要用力。」

「伸展，拉三頭肌。」

「很好，保持這個姿勢。」

也有教練乾脆要我示範，一邊跟其他學員講解動作，一邊調整我的姿勢。真的謝謝老師們，除了想盡辦法讓我懂要怎麼做，還要一直對我「碎碎念」，注意我的姿勢有沒有「跑掉」，他們會提醒或過來直接調。我想教過我的老師會覺得一堂課下來口乾舌噪吧！

「站到瑜珈墊中間點，你太旁邊，要跑出去了。」

「不行啦，我就是要站在邊邊才能確定我在哪啊！」

和一般人一起上課，有些視障者的特殊需求或困難得跟老師溝通，通常他們都能理解並協助解決。例如上課我會要求鋪一塊瑜珈墊，第一次授課的老師常以為我站歪了，我得跟他們解釋：因為沒辦法靠眼睛調整位置，視障者往往身體「走位」也不自知。尤其是移動式的動作，例如開合跳（跳躍時手往上拍同時腳打開，一開一合）跳個三十或六十下，我可能已經轉了三百六十度甚至快撞到同學。所以我會赤足，以墊子邊定位，靠腳底確定自己的位置。

我在這兒的動線很單純，多半時候可以自己行走，不必有人時時跟著、看著，讓我頗自在。聽來自各方的「一般人」談話也是件有趣的事，能涉獵到我生活圈裡較少接觸的話題。而往返辦公室、運動教室和住家途中，難免有些「意外」：走著走著，一個偏差或閃神不知身在何處；因好心人協助讓我拉離熟悉的「正軌」，反倒找不著地下街出口；和捷運保全或前來協助的路人天南地北地聊……能為獨自行動增添經驗和樂趣。

疫情嚴峻期間運動課改為線上，我嘗試上了一堂，聽著老師的聲音，揣想他要我們做什麼、跟上動作，但一直都在狀況外，鏡頭那端的老師也愛莫能助，只好沮喪地下了線。實況轉播遠不如身臨其境，課程只好暫時停止。

如今再度回到教室上課，學到的運動知識和動作回家後仍可繼續練習；雖然身材沒有苗條多少，但肌肉結實些算是稍有成績，印證了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我喜歡上運動課，下班回家外多了個去處，維持獨自在外的行動能力，更期待運動能養成習慣、成為日常，以保有良好的體能和體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