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專訪】街頭藝人李姿瑩,享受自己的選擇

文/陳芸英

圖/李姿瑩提供

這是假日,微風吹拂的早上,工作人員忙著搬運器材,備妥樂器和座椅,大約十點帶李姿瑩入座,她以電子琴自彈自唱,深情的歌聲在空曠的環境悠揚飄散;民眾越聚越多,有的駐足聆聽有的席地而坐,一旁的搭檔正準備接力上場。

姿瑩以電子琴自彈自唱

這是街頭藝人李姿瑩的日常,她所屬的苗栗縣視覺障礙者福利協進會則是幕後功臣。

姿瑩畢業於台中啟明學校,跟大多數的同學一樣,一踏入社會就當按摩師。但她的個子嬌小,按摩力道略嫌不足,輪到她時,常有客人輕嘆,「是你喔,我想換下一個。」說話的語氣充滿不屑。兩年的按摩生涯不但身體累心也累。「如果身體累還可以休息緩解,但心累就得換個環境了。」2014年她辭職,趁機在家調整日夜顛倒的作息。

姿瑩自有記憶以來就看不到,嬰兒時期父母都會逗孩子笑,她不但不會笑,眼睛也不會轉,後來看醫生才發現罹患視網膜色素病變。她喜歡音樂,6歲開始學鋼琴,在校是合唱團一員。離開按摩界,她在同學的介紹下加入「心視界樂團」,展開街頭藝人生涯。唱歌的地點和日期都由協會安排,駐唱地點有三處,分別是西湖休息站、三義勝興舊火車站、台鹽通霄精鹽廠。

「入行」初期,她接受協會的建議以唱經典老歌和校園民歌為主,但民眾聽的歌非常多元,她也加入流行歌曲,隨地制宜,視現場情況調整歌曲。例如西湖休息站人流多,有一次遇到進香團,機靈的她馬上改唱台語歌;三義勝興火車站屬風景區,以年輕人居多,尤其情侶,有時候唱情歌……

人潮最多的時間點落在假日。提到令她印象深刻的觀眾,她娓娓道來。某聽眾特別上前私下給小費,輕聲說:「你可以為我唱一首〈魯冰花〉嗎?」姿瑩唱得深情而動人,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這是媽媽生前最愛的一首歌,他想藉歌聲懷念母親。另外有一對夫妻在演出結束後上前問:「我們可不可以跟你拍一張合照?因為妳跟我女兒長得很像。」但語氣盡是哀傷。姿瑩想,也許他們的女兒在遠方,或者已經不在世上了。還有一次她唱〈說散就散〉,工作人員事後說,剛剛有位帥帥的男生,聽著聽著就哭著離開了,也許這首歌勾起他傷心的往事。最多的情況是,爸爸媽媽帶著小朋友出遊踏青,特地在她的攤位停下來聽歌,把錢交給小朋友,教他們放進打賞箱並與她互動,並趁機機會教育,「你看這些哥哥姐姐多棒!他們雖然看不到,但還是靠自己的能力賺錢……」客人的回饋讓她頗有成就感。

對她來說,用電子琴自彈自唱不是為了工作賺錢而是一種生活享受。每一首歌都代表每一個人的故事,聽眾若有十人,就可以衍生出十個不同的故事,而她自己唱時也有自己的故事,每唱一首歌可以引起廣大共鳴,這是多麼愉快的事!尤其從觀眾的反應得到鼓勵與慰藉,或觀眾聽到她唱的某一首歌心情,瞬間被安慰或從不開心的事跳脫出來轉換心情,或者藉聽歌紓解壓力,「光這樣我就已經非常開心了。」

李姿瑩所屬的苗栗心視界樂團跟一般街頭藝人單獨演唱(奏)不同之處,除了有協會的工作人員幫忙排日期和搬運器材之外,採兩人合作方式,營造團體合作的概念,而兩人使用的樂器也不相同,有吉他、烏克麗麗、薩克斯風、笛子、二胡……這方式的優點之一比較輕鬆,「各自輪流演唱或演奏時,你可以偷偷的休息一下,不會那麼累。」優點之二是豐富不單調,可合奏合唱可,尤其像搭檔劉俊宏拉二胡,樂器中西合併,觀眾的反應尤其熱烈。

「心視界」樂團演出特色是兩人一組,左圖為姿瑩其中一位拉二胡的搭檔劉俊宏

如何與搭檔練習呢?姿瑩說,他們有的住北部有的住南部,平日大都有各自的工作,不可能找個地點練習,於是她就透過資訊軟體聯繫(像LINE、email或messenger),例如挑選合作曲目,再傳送連結,或錄音檔給對方,說明哪個地方希望對方為她伴奏或歌唱。

輪唱最簡單,合唱就考驗默契了,「這時默契很重要。」姿瑩害羞的說,「我最常犯的錯就是忘詞,」好在搭檔反應快,會以更大聲的伴奏掩蓋;有時搭檔聽她的聲音沙啞或感覺疲憊,也會體諒,「今天你就少唱一點,我多演奏一點。」搭檔久了就變成朋友,都有貼心之舉。

姿瑩的口才好,音質佳,表達能力強,聲音透露著溫暖。這跟她多年工作累積的訓練有關,因為街頭藝人多少得具備主持人的功力,像她的另一個搭檔是視聽障的黃靖騰。由於看不清楚也說得含糊,她索性拿起麥克風當主持人介紹這位特別搭檔——靖騰可大有來頭喔,他曾獲得鋼琴演奏冠軍,也得過總統教育獎呢!聽眾很驚訝,現場響起一陣掌聲,對他刮目相看。

四季都在戶外演唱,免不了風吹、日曬、雨淋,氣候對姿瑩的確是一大考驗。她喜歡深秋,微風徐徐,落葉起舞,景色宜人,唱歌最舒服。最怕的是寒冬,天冷很難保持音準,加上彈琴手指容易凍僵,姿瑩幽默的說,「你不用學抖音,聲音自然就會發抖。」

冬天在戶外彈琴手指容易凍僵,唱歌時,聲音不知不覺也發抖

多年的街頭藝人生涯,她最怕「點歌」,有幾次觀眾點的歌她聽過但沒練過,只好誠實以對,「不好意思,這首歌我不熟。」隨後她聽到觀眾用失望的語氣回,「好吧,沒關係!」令她感到內疚。疫情這段期間無法外出,姿瑩當是進修,趁機練習不熟曲目,等待疫情結束,一展歌藝。

姿瑩很滿意目前這份工作。當年離開按摩院猶豫要不要當街頭藝人時,心想,至少給自己一個「嘗試」的機會吧!當她大膽跨出去,「我永遠忘不了那一瞬間的情緒,我非常興奮。」快不快樂只有自己知道,此後她常常笑,發自內心真誠的笑。她心裡響起一個聲音,「這就是我一輩子的工作了。」

她曾被問,轉換跑道時,「妳怎麼知道下個一工作適不適合自己呢?」姿瑩回,「傾聽自己的情緒,這是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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