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田宜君

洗去杯子裡的咖啡香，我抬頭面對鏡子，看見短髮女孩對著我眨眼，她一頭蓬鬆的黑色短髮，在燈光下黑得發亮，我忍不住失笑：「一朵蘑菇。」

我喜歡這一朵新洗蓬鬆而發亮的黑色蘑菇。

這一朵黑色蘑菇是室友送我的。那天午後，她剪開一個透明的塑膠袋，輕手圍上我的衣領，手握剪刀貼臉刷過，刷下一撮撮斷髮，剪開半遮視線的黑簾，然後時不時挺直彎腰拉開距離審視整體效果，或收剪停下來，伸手微調這張臉面對她的角度，半開玩笑抱怨：「哎唷！妳不要亂動啦！頭歪掉，會很剪醜耶！」

「沒關係啦！短頭髮長很快，不怕剪！」

「妳不怕，我怕啊！」

「不怕，不怕啦！」

來台東唸書這兩年，我曾外出剪過幾次短髮，結果多不令人滿意，經手的人通常認為女孩子的短髮，長不過下巴，短不上耳下。若我有意再剪，對方總會面露難色，溫言勸阻：「這樣不好看啦！」

自從習慣剪短髮後，我不怕頭髮剪太短、剪歪或剪壞，反正，頭髮剪短會再長。幾乎每一個為我剪髮的人，都會耐心勸說「太短像男生」、「剪短多可惜」、「留長很好看」。不過，我喜歡看起來中性帥氣的自己，短髮不可惜，與其費心一時的好看，無須費時整理的髮型更好，眼前一片光明最實在。

即使隨身提包常備攜髮飾，我卻不耐髮夾瀏海或繞圈束髮，總覺得那些裝飾是累贅。每當果斷剪髮的同時，也間接省下很多零碎的時間，洗頭、吹髮、梳頭，乾淨俐落，讓長年淺眠貪睡的我，可以有多一點時間賴床。

不是常說「睡飽，精神好」？

我喜歡短髮睡飽的自己，視線所見的地方前途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