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蓓君

 「砰！」  

一記悶響。

發生什麼事？

「框啷！」清脆的玻璃破碎聲給了答案，我掀開的冰櫃門上，順勢滑下兩個忘記剛放在那兒的玻璃保鮮盒，裏面有等著進電鍋蒸的晚餐，這下全泡湯了！

準備晚餐的好心情瞬間化為烏有，第四個了！結婚近半年，陸續摔碎四個玻璃盒，食物沒了可以再煮，但要收拾殘局卻不簡單……

成家前打破東西，看得到的家人總是說他們來清，我只要離開災難現場，於是拍拍屁股走人。可這次禍是我闖的，即使另一半聽罷我哭喪著臉道出原委，也說他來處理，怎好丟下全盲的他孤軍奮戰？

根據之前經驗，收拾這類慘劇得小心翼翼以防割傷。廚房空間不大，兩個全盲擠一塊兒不好辦事，於是另一半掌控大局，發號施令，要我這小跑腿取來紙袋、抹布、水瓢…… 

因為看不到，無從判斷碎片濺得多遠，他靜靜地蹲在地上，從一個角落清理起，手指慢慢移動，先撿起較大的碎片，防範一個不小心、用力過猛會被刺傷。一旁的我因愧疚而噤聲，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有幾次忍不住想過去幫忙，又怕礙事，或不小心讓災難現場擴大──其實我們根本不能確定事情有多糟，央及範圍有多大。

大碎片、菜屑連櫃子下也不放過，挪開來仔細檢查，大致撿得差不多，真正的考驗才開始……那些不知灑落何處的小碎屑啊，得盡量清理乾淨，以免日後被刺到，造成遺「玻」之憾！

這時我終於可以參與了，兩人四手在地板游移，一寸一釐，力求嚴密，就是不能讓「魚」漏網。這兒有點刺，那兒扎扎的，用抹布抓起、膠帶沾黏，使盡各種想得到的法子，以防萬一。

從事情剛發生的著慌到抑鬱到淡定，屋裏氛圍是詳和的，聽不到太多對話，就是專心、小心地一起解決問題，沒有抱怨，沒有責難。身為全盲視障者，我們很清楚，能彼此同理，對盲人來說，很多東西沒摸到等於沒看見，一個不經意的失誤，往往得花費比一般人更多的時間和耐性，這就是如假包換「徹底」的盲人生活啊！當然，我們也該重新思考，用明眼人能一眼看出內容物的玻璃保鮮盒對我們的意義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