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喬慧

年關將至，漲聲隆隆！趁理髮業尚未提高一倍價錢，趕緊去整修門面。

其實也非計較錙銖，是有點不甘心。春節長假需要儲食，農漁業辛苦一整年也值得犒賞一下，菜價上漲可以接受；理髮業趁機撈一筆？不合乎二十一世紀的經營思維吧？人家好多服務業年前還特地配套促銷呢，就怕你不上門光顧。

以往我絕不趕在這個時間點湊熱鬧。只因現在是超短髮，短到頸後兩條髮根露出三公分，若不勤快「巡田頭」，極易蔓生雜草，髮型就走樣了。很不乖，對不對？短髮須要訓導主任時時檢點。

相較之下，長髮忠貞職守多了，可以三年、五年不吵不鬧，默默「做自己的事」。以往為省去頻頻出門修剪的麻煩，我蓄了好幾年長髮，採用自由放任，的確省下很多管理費。遺憾的是，我這張大臉不適合髮絲瀑瀉飄逸，沒有扮演夢中情人的命，唯偶爾中的偶爾攏個公主頭東施效顰，紮成馬尾或盤個髻居多。

長髮不為君留，短髮不為君剪，頭髮樣貌與長短我隨性得很，性之所至，髮之所型，以好整理為重點。不像很多女生堅持護衛到底，哪天被多剪了一公分，彷彿世界末日，淚珠兒巴搭巴搭掉滿地。或是拘抳許多小細節，耳朵只准露出這一丁點，邊緣弧度太大了啦，層次不夠……理由百百種，把理髮師罵到臭頭爛額。

我的觀念是，楊柳荷葉各有風景，各具美感。即使真的剪壞了，反正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過段時日新髮冒長再換個樣子不就得了，何必吹毛求疵？每當理髮師詢問：「妳想剪什麼樣子？」我泰半回說：「隨便你發揮，你認為什麼型適合我就怎麼剪。」

唯一的要求是──瀏海彎彎請留住，不要上梳或澈底旁分。我中學時代是有髮禁的，非但呆板一片西瓜皮，還規定額前必須淨空，髮線一律中分，於是呢，兩隻黑夾子像阿Q執行官，將額前垂髮往眼梢上方死死別緊。這模樣有多土多醜！

不忍心形容，悲慘記憶永葬歷史深淵吧，只說：我清楚看到、清楚知道，我不適合整塊額頭亮露。那年代成長的女生想必都心同此情，我們對於還埋在頭殼底下的髮絲，千百次的許諾過海誓山盟，誓死為西瓜皮雪恥！

眉上的瀏海，不消兩禮拜便超過眉下，扎到眼皮不甚舒服，也顯得蓋頭蓋臉不好看。可是為了修剪一小搓短毛、不過數秒鐘光景跑一趟髮廊，太誇張了，雕蟲小技自己著手即可。我有一把附帶髮梳的輕巧削刀，左手拿捏著瀏海末梢，右手執刀咻咻咻，務求公平裁切；自認為修齊了，再蜻蜓點水式跳著打薄。也許歪斜，也許參差不齊，我覺得無所謂，誤差不會太大，別人也不會仔細看這一小塊地方，縱看出破綻也多禮貌地不點破。瀏海這般「自裁」個兩回合，差不多是上理髮院「按鈴自首」的日子了，全盤整飭過後，重新做人，重新出發。

雖說不必麻煩刀剪，利用髮膠將瀏海塑得或酷或美，也不失為良策，但我不喜歡黏八搭的膠水，也嫌吹梳累膀子。請注意，上述兩個理由都無關乎眼盲，非因無法攬鏡自照才放棄。事實上，我曾見過盲友自己雕塑髮型，好像因為打扮能靠自己來而沾沾自喜呢！真教人樂見其成。至於塑得好看不好看，可以由人評論，也可以自我界定，此事無害他人自由，自己爽就好。

所有美髮遊戲中，最讓我心嚮往之的莫過於捲燙。蓬鬆波浪，嫵媚浪漫，益發顯得女人味，手一撩撥楚楚動人，風一吹拂搖曳生姿，好生羨慕啊！為什麼我不去燙？老實說，有過一次，25歲弱視的時候，披肩長髮捲燙出來活像獅子頭，嚇壞了！鏡前的自己一下子老了二十歲！真是八字不合沖煞，下輩子再看看有沒有緣。

還是固守清湯掛麵的本份吧。目前這個短薄赫本頭是我向理髮師指定的，數月前「落成」。甫一出場，大樓管理員說好看，同事說好看，舞蹈教練說好看……口氣是那麼直接那麼肯定，今年就繼續給它好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