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鏡心湖淘洗知本時光】在偷空與留白之間度過一天

文/田宜君

吱、咭咭咭、啾、呱呱……

每天睜開眼睛之前,我最先接觸到這個世界的,可能是早上照亮房間的陽光,可能是空氣裡流動的微風,或者是穿過紗窗與玻璃的蟲鳴、鳥叫,當然很多時候眼底的光覺、撲在臉上的微風、鑽進耳朵裡鳥叫蟲鳴……這些感覺是重疊的,我沒有辦法明確分辨,身體是因為接收到光亮,風吹還是鳴叫聲的刺激,才慢慢從睡眠裡醒來。

在蟲鳥呱吱,微風陽光交織的一天醒來,是來台東大學校園生活的日常,不過對在台北奔忙多年的我來說,知本自然喧鬧的早晨依然充滿驚喜。我住的雙人房宿舍,有兩張靠落地窗倚牆擺放的單人床。伸懶腰之前,閉眼聽著彷彿耳語般貼近又清晰的短促鳴叫,我總會好奇那些蟲鳥在說什麼,那些啾吱呱咭有什麼意思?

蟲鳥的鳴叫落入人的耳朵裡,或短或長的嘰嘰喳喳聽起來很神秘,對我來說這些聲音,這些是一串又一串隱藏在微風裡的咒語,是察覺生活細微樂趣的魔法。如果能聽懂牠們鳴叫的語言,我會聽見什麼呢?今天什麼時候會下雨?哪顆阿柏勒開得最好?多少樹被風摘落了花葉?

之前我想讓落花流水的練習,蟲鳥們有聽說嗎?

「妳可以讓雞蛋花漂在湖上嗎?」那天下午,我和十年未見的好友在鏡心湖邊散步,她隨手撿起一朵落地的雞蛋花說「應該不行吧」,卻還是試拋了幾朵花。那幾朵離手的落花很快就掉入我們身邊的草叢,到底是花朵重量太輕,還是拋花時沒站對好位置、抓準風向?後來朋友嘗試從不同的地方小跑步拋花,也都沒有一次成功讓雞蛋花落湖漂游。離開湖邊前,她撿了一朵雞蛋花給我,捧花細聞清香不散,素白的花瓣圍著鮮黃的花蕊很好看,如同此刻圍繞著我們的時光,時間是被人捧在掌心裡的落花。

傍晚目送朋友走上公車離開學校去搭火車時,雖然我們好好說過再見,也知道還有下一次的再會,但我就是捨不得道別,就像每天醒來會拖延睜眼的時刻。日常的生活有太多枝節需要煩惱,譬如早餐要吃什麼;外出的衣服該怎麼搭配;某份思緒短路的報告要怎麼繼續寫下去;從讀書館借回來的書要挑哪本先看……睜開眼睛除了睡醒之外,也代表必須面對生活瑣事,即使這些瑣事其中之一有我最喜歡的閱讀,閱讀的本身也令人煩惱,苦惱選書的順序,思考書中文字表達的意義,讀了普通的小說恨自己踩到地雷,看到有意思的故事又怕翻頁速度太快、養刁胃口鬧書慌,我想珍惜早上醒來卻還沒有睜眼的時候。

閉著眼睛感受陽光的亮度與溫熱,微風吹過臉頰的涼爽,這些不用費神細看,讓繞在耳朵邊的蟲鳥叫醒賴床的身體,是一天最好的開始。畢竟睜開眼睛之後,有分疊成數座小山的書堆等著我翻閱,睜眼面對生活之前的片刻是偷空,讓眼睛遊走在字裡行間的時光是留白,我喜歡在偷空與留白之間度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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