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芸英

圖/李森光提供

沒念啟明系統而在一般學校就讀的視障生，對視障巡迴輔導老師應該不陌生。

民國八十九年畢業於彰師大輔導與諮商學系的李森光，兩年後如願考上視障巡迴輔導老師，這位資深的全盲老師最大的心願，就是協助與有同樣困難的視障生。

視障巡迴輔導老師各縣市做法不盡相同，台北市和新北市以個案方式處理，老師可按個案輕、中、重度決定輔導次數。雖然北部交通便捷，但每到一個學校都是挑戰。除了申請定向行動，在交通上，只要能到達目的地的方法他都使用，復康巴士、計程車、捷運、公車、走路…

談起十八年教學生涯的甘苦，森光娓娓道來。

視障生包括先天盲和中途失明，尤其後者最令家長慌張。有個學生三年級的時候字寫得很好，但到了四年級，班導師告訴森光，「這學生不專心，寫字歪七扭八的，行距也越來越大……」通常行為改變的背後都有原因。森光跟級任老師說，「我相信他一定不是故意的，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瞭解。」森光安排這名學生做視覺功能評估，原來視力從0.1降到0.03，家長和級任老師都非常震撼。

這孩子自尊心很強，在同學面前不敢拿點字版，家長很緊張，「我的孩子將來會怎樣？」森光覺得這孩子可以念啟明學校，「將來呢？」繼續追問。森光一步步帶領家長認識視障相關單位，例如參觀啟明學校、按摩院；此外，視障者將來可以從事的行業很多，老師、心理諮商師、行政人員……等等，媽媽本來很排斥，後來才寬心。

視障老師除了面對自己視力上的缺陷，也要面對很多外面質疑的眼光。他曾給學生建議時，在旁的明眼老師聽到後跟家長說，「你們運氣不好遇到盲老師，才不能給你孩子最完整的建議。」家長果真去爭取更換明眼老師。「盲老師」這標籤掩蓋了他的優點，永遠都拿不下來。但他告訴自己，不能因為聽到閒言閒語就喪志，畢竟這是自己喜歡的工作。

視障巡迴輔導老師要做的事很瑣碎。有個學生阿德的放大讀本常掉到前面同學的位置，這讓前面同學很生氣；但阿德無法控制書，需要一個書擋，可是森光跟個案管理老師說了一百遍，他都不為所動。有一天，他自帶工具，利用上課時間在走廊釘，咚咚咚的猛敲，聲音大到驚動校長。校長疑惑地走過來，「李老師，你在做甚麼？」校長一聽原委，馬上喚工友來做，森光鬆了一口氣，終於達到為學生解決問題的目的。

森光感觸良多。不管校長、主任、老師，他們求學過程幾乎一帆風順，甚至都是資優生，很難體會身障生的不便，他常得放低身段溝通，運用巧思與智慧，為學生爭取合理的對待。當然，遇到冥頑不靈者，森光也不得不使點以上的小伎倆。

視障生處在周圍都是明眼同學的環境，常有孤單的一面。尤其上體育課容易被冷落，他會拜託體育老師讓其他同學與視障生互動；課餘時間也常跟他們聊天，他發現，視障生也想當幹部，「但是考慮視力，好像不太可能……」言談中聽得出學生的落寞。森光覺得為什麼不可能，於是找級任老師協商，建議老師給視障生一個機會。

當然得看老師願不願意接受，還有這名視障生的能力好不好，當某幹部適合否。有個全盲生真的很想當班長，老師也同意了，可是當班長需要發些東西給全班同學，老師答應之餘特別安排了一個「天使副班長」協助；可是班上同學覺得為什麼副班長做的事情比班長多，班長承受不住壓力，兩個月後就下台了。不過老師顧慮孩子的心情，認為既然不適合當班長就讓他當副班長好了，化解這名視障生的尷尬處境。

也有成功案例，有個弱視生，英文很好，當了英文組長，他都利用午休時間幫同學複習單字，他能分發東西，只是看文字貼得很近而已，但都做得到，老師對這位弱視生讚譽有加。

森光的教學活潑有創意。有個女生功課原本很好，但視力急遽退化，全家人都很慌，包括好強的媽媽，森光為她申請語音軟體的電腦教學時，突然靈機一動——若找經歷相仿的「學長」教她，效果會不會更好？

森光有個學生叫陳鵬安，也是位中途失明者，畢業於建中、清大，森光就邀請鵬安以過來人的身分與這位女生分享學習經驗，順便教她數學，結果這個女生成績突飛猛進，而鵬安也有成就感。

盲用電腦是森光的強項，他是極少數在啟明學校教盲用電腦的視障巡迴輔導老師。他在大學是班上唯一的全盲生，上課只能當個「忠實的聽眾」，念書、寫報告都得靠明眼同學幫忙。但他發現電腦可以幫自己解決很多事情，努力鑽研，大一的電腦成績就是全班第一名，而全班只有他這一位盲生，「學會電腦最受惠的一點就是，我變得很自主。」尤其有了網際網路後，很多知識可以直接從網路上獲得，也方便寫報告。此外，當時有很多BBS，他在網站交了很多網友，也找到很多志工。

「我教學十八年很少被質疑的原因是，很多狀況我可以自己處理。自己排版自己打，如果需要，我就花錢找明眼人協助。」

這樣的老師，想必教師節會收到特別的禮物吧！但森光卻說，每年教師節是他教視障生感恩的時候，「特別的禮物要送給一般老師。」

「我教他們寫點字卡片給老師，再請個管老師寫上國字，所以老師會收到同時有點字和國字的卡片；由於這份禮物很特別，老師收到都感到高興與稀奇。」

這小小的舉動可讓一般老師對視障生更加關心，這也看得出森光的貼心與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