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鏡心湖淘洗知本時光】屬於女孩們的悠閒時光

編者案:作者辭職離開台北,獨自遷居到臺東大學念兒童文學研究所,是我送給自己的三十一歲禮物。位於知本的東大校園裡,有一座鏡心湖,藉此命名專欄「讓鏡心湖淘洗知本時光」,隨寫在這裡迷戀書本偶遇的人和事,擷取探險的片段紀念或分享。

文/田宜君

吃過午餐,我問來臺東大學玩的朋友「妳們想去哪裡?」短髮女孩說剛吃飽想散散步,長髮女孩說想去妳喜歡的湖邊。我遙控電動輪椅讓她們各自抓扶椅背上的手把跟行,短髮女孩拿出隨身攜帶的白手杖一路叩叩敲地,導盲杖借放宿舍的長髮女孩,依循電動輪椅行駛路面的振動暗示,即時調整自身走路的狀態,我是分辨方向的迷你火車頭,負責導航三個人搭肩的米老鼠號小火車旅行,悠閒穿行校園前往鏡心湖。

午後迎面吹來的涼風很清爽,我們在正對鏡心湖的圖書館旁找地方坐下,短髮女孩一邊教書一邊讀研究所,長髮女孩正在新的城市適應新工作,我們分別說著自己目前的生活或某些朋友的八卦。聽她們零零碎碎分享,關於身心障礙者的工作處境,學業打算深入研究的專題,默默對照放下工作任性念書的自己,期初開學時,在資源教室填寫一些特殊需求學生的基本資料,對於學業的期許、之後想要找什麼工作的例行詢問和填表,我想了想對協助填答的輔導人員說:「我剛離職,還沒開始上課,也不知道可以期待什麼」。這兩個在大學時認識的女孩,聽說這段對話呵呵笑:「妳真的這樣說喔?話說妳以前啊……」

兩個女孩輪流說著大學時我對工作的期許,從曾經懷抱學以致用的夢想到上班爭取生活品質的轉變,其實想通謀職是為了活得更好後,有些堅持也就不那麼重要,畢竟擁有穩定收入才能支付休閒娛樂的開銷,甚至完成實現心願的基礎,譬如報名私人工作室的寫作班磨練文字,辭職搬離台北獨自到台東念研究所。據說離職念書這個話題,在她們熟識的親友圈都為此選擇感到可惜,還不忘順口問我:「妳會後悔嗎?」現在反悔好像有點晚?隨著年歲增長,我可能再也找不到比之前更好或待遇差不多的工作吧!很多事情都可以往後推遲,等待退休年老再來圓夢,不過讀書是需要精神和體力的,我希望趁著視力尚可、身體還算健康時,能多看一些書,給著迷兒童文學的自己,一個屬於大人的童年,在知本享受幾年悠閒的時光。

閒聊告一段落,我啟動電動輪椅帶著兩個女孩,一路滑下連結圖書館和鏡心湖的斜坡,盡量靠近起風的湖邊,然後對她們說:「妳們站在這裡,腳下是木棧道,背面有湖,所以不可以退太後面,我從樓梯上拍一張。」轉身沿著斜坡道飛奔溜回圖書館前的樓梯,坐在電動輪椅裡,透過手機捕捉冬天下午的湖邊,站在陽光裡手牽手的女孩。

「往前走,會有樓梯,順著樓梯走上來吧!我在上面等妳們。」握白手杖的短髮女孩聞聲點地引路,長髮女孩單手搭上她的肩跟著走。看著一前一後摸索方向走近的身影,忍不住感嘆生命真是神奇,無論如何都能走出一條路,她們給我的感覺已經不只是初見的勇敢或是堅強,那自然而然流露生命的韌性和可能,我深信自己絕對無法如此,卻很慶幸能認識這樣的人並且成為朋友,遇見不同的生命樣態,因此有機會觀察甚至揣摩學習,探索自身還不確定的如果。

離開湖邊,我們晃去附近的花池,「有白鷺鷥在荷葉上散步耶!」我把眼睛所見的風景告訴她們。長髮女孩問真的嗎?我說:「真的。真的走在葉子上喔!」停下前行的電動輪椅,開口引導她們繞過我走上石橋,靠近開花的池邊和白鷺鷥,結伴敲杖走向小橋盡頭與碎石曲徑的交界再折返,三個大人隨興玩鬧的歡笑,迴盪在週末的大學校園角落。

「這裡很適合妳。學校很大,可以開遙控車到處散步,而且妳那麼喜歡看書,宿舍距離圖書館很近,根本是妳的地盤。」我們約好下次見,台東再見。彎身坐進計程車之前,她們還提醒我要好好寫期末作業,作業對學生來說是闖關的大魔王,我應該會拖拖拉拉踩著約定繳交的期限尾巴完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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