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芸英

某日，前同事小晴結束海外工作，回台應徵新職的空檔，與我一起陪視障朋友搭捷運外出用餐。

一進車廂，我們還來不及阻止，一排人就起身讓位，連同帶路的我們都有了位置。

猶記得十幾年前，「博愛座」還不是話題。我兼職的單位邀請一位旅美的全盲者返台教「定向行動」；所謂「定向行動」就是靠手杖探測周圍環境，安全無虞地從這地到那地。

我有幸跟在一旁觀摩教學，當時令我印象深刻的一幕也在捷運上。

他戴墨鏡、持手杖，一副標準的盲人模樣。

上了捷運，他穩穩的抓住椅背。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先生用眼神叫我請這位全盲老師過去坐。老師很驚訝，連忙婉拒，「我只是眼睛看不到而已，我的雙腳沒問題啊！我可以站可以走，幫我謝謝老人家。」這聲音在安靜的車廂迴盪，幾乎每個乘客都聽到了；我還聽到一個細小的聲音，「哇，好酷喔！」當時老師就告訴我，「我是『視障』，不是『肢障』，不需要博愛座。」

我把這件事告訴小晴，她也認為，「座位」是給需要的人，管它是不是博愛座。

我們聊著聊著，小晴突然發現，在我們幾步之遙的斜前方，有一位年輕的上班族，身上斜背著包包，手抓掛環，頻頻打瞌睡。她起身，走過去，輕拍年輕人的肩，示意讓座，那位年輕人非常感動，一坐下立刻睡著，小晴很慶幸自己讓了位。

原來她表面上跟我說話，卻保持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狀態，「我會擔心沒有接住有需求的人，所以在捷運上我很少低頭看手機……」我開玩笑說，「如果我有幸幫你寫推薦信，我會把這一幕寫進去。」因為這是職場上最需要的「人格特質」啊！

我多少受了小晴的影響，搭捷運會隨時注意周圍乘客的需求。

這一天，捷運停靠某站時，一對老夫婦進來，我和鄰座起身讓位。

我的東西很多，背包、雨傘、外套、便當盒、捷運報，原本安妥的放在座位角落，手裡還有一本正在看著的書，這下得大包小包的移走，有點狼狽。

後來博愛座有一人下車，老太太碰一下我的手說，「我過去，妳坐下。」沒多久，博愛座的另一個乘客也下車，她把老伴拉過去，「年輕人讓位，我們也不要佔人家的位置。」

我們這一區L型座位，形成兩位年長者坐博愛座、兩位稍年輕者坐一般座的畫面，看起來極為協調

那正是我要去上班的路上，以此捷運風景拉開一天的序幕，感覺特別美好。

備註：本文轉載自2018年9月21日聯合報繽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