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子茜，從事藝術拍賣

文/陳芸英

圖/羅子茜提供

多年前一部兼具浪漫與懸疑氛圍的電影〈寂寞拍賣師〉轟動一時。淡江大學國貿系畢業的弱視生羅子茜，目前正從事這份特別的「拍賣藝術」，同儕聚會場合，沒有人的工作跟她一樣。

這是子茜畢業後的第三份工作。第一份是稅捐處的約聘人員，八個月期滿就離開；第二份是百貨公司的櫃姐（銷售人員），賣小朋友的玩具，「我看不到未來，」做不到三個月；目前這份藝術拍賣則超過五年。

子茜在一個偶然機會看到徵人廣告，由於前兩個工作都很糟，儘管她對藝術品陌生，還是去應徵了。那場面談聊得很愉快，面談結束，她誠實以告，「我視力不好，還有色盲……」她的眼睛外觀在短時間內不容易察覺異樣，加上沒拿手杖，「視力不好」這四個字，老闆當下的解讀是「大近視」，「It's ok，沒問題。」

比起其它歷史悠久的拍賣公司，這家規模較小，台灣只是海外據點，總部在上海。所謂「拍賣」是收人家的作品進來，在拍賣會中賣給收藏家，主要商品以中國字畫（Chinese Paintings）為大宗，客戶多為華人，以台灣和美國的居多，而買方或賣方有任何問題，都得經由子茜聯絡、解決。

拍賣會在上海的高級酒店舉行，公司會租一個宴會廳，展出所有拍賣藝術品，通常展出兩、三天，展出結束後，就像電影〈寂寞拍賣師〉那樣的場景，現場會有拍賣師應付喊價的人。

在拍賣會上，子茜化身為「電話委託師」。因為很多客人無法親自到會場舉牌，或者部分收藏家不希望身份曝光，就請「電話委託師」告知現場行情，等於對方用電話指揮她出價，並由她幫對方舉牌。

「拍賣」這一行打開她的新視窗，尤其對「社會階層」有進一步的認識；因為不論買方或賣方，大多是跟一般民眾活在不同世界的人。他們追求「精神」層面的事物，一輩子鮮少靠勞力賺錢，「像我，停留在『吃飽』階段，而他們沒有『吃飽』的問題。」

市場活絡時，公司一年在上海有六次拍賣會，依拍賣會大小，現場有10到20個不等的「電話委託師」，而「電話委託師」的訓練工作也由子茜負責。

總公司同事多為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這群人做事認真有幹勁，「你可以感受有股壓力推動他們前進，一心往前衝，跟我在台灣看到的不一樣。」例如編拍賣會的圖錄，其實只是作品的尺寸、價錢、顏色……他們花費很多苦心，用盡各種方法把這本冊子編得盡善盡美，不是把它當工作交差了事，而是當作自己的作品。

此外，還有看似不起眼的倉庫管理工作，負責的這位大哥卻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把自己的角色做得非常出色，給出的每一份檔案極少出錯，對成千上萬件作品瞭若指掌。子茜對比在台灣應聘幾位倉庫管理員，只有一百多件東西，仍常出錯，「工作態度落差很大。」

這份工作還有另一個吸引人之處，那就是常到國外出差，當然也順便一遊。不管陪老闆到香港、北美（包括加拿大）……在外地的吃、住、交通也都由她負責。

子茜的老闆是個急性子，做事要求完美，如果有任何差池，第一時間就是質問她，「老闆生氣時，當下急於解釋是很笨的行為。」子茜深諳辦公室哲學，她深知，「當老闆把情緒丟給你時，你要接住它。」由於彼此合作密度高，她體諒老闆肩負更大的壓力，「我們是慢慢磨合的，因為她是付我薪水的人啊！」不過子茜自嘲，說起來很簡單，但她也有情緒不受控的時候，兩個自我要求都很高的員工和老闆曾冒出火花；不過都懂得收尾，會選在情緒平復後，互相道歉。

至於弱視者在工作上有什麼困擾嗎？子茜換個角度說，「溝通很重要。」上班後她讓所有的伙伴知曉自己的視力，哪些需要別人協助，哪些事可以自己來，對於做得到的她會清楚的說，「請放心把工作交給我吧！」

很多視障畢業生被錄用是因為該單位有「身障」名額，子茜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如此；但她覺得這種約僱很容易讓對方在你身上「貼標籤」，尤其是不認識「視障」的人。

她記得第一份工作的第一天，主管問，「你是怎麼來上班的？」原來他們對弱視者走在馬路上都存疑，更遑論工作，「如果你對自己缺乏信心，很容易被對方的『偏見』擊垮。」她試著跟同事溝通，時間久了，同事發現她的確可以，主管才對她改觀；甚至離職多年後，子茜還接到電話，「我們這裡有缺，你要不要回來？」

幾年的職場經驗，子茜認為視障者要對自己「有自信」。子茜很幸運，老闆對待所有的同事都「一視同仁」，不過，當老闆意識到子茜的視力問題比想像中嚴重時，但因為她的工作表現不錯，馬上補一句，「這並不影響我對妳的信任。」子茜的自信心是在這句話之後建立起來的了；或者說子茜先建立自己的實力，即便工作上有些不方便，但也不影響老闆對她的信任了。

自信和實力，讓子茜在這特別又專業的行業，站穩位置，昂首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