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輪椅的軌跡滾出世界】為什麼路上要鋪設沒用的導盲磚?

 

文/田宜君

最近走在路上如果有時間就會留意周圍的地磚,想要親眼驗證從朋友那裡聽來的導盲磚資訊,意外發現室外鋪地的導盲磚多半零散無章,也會有讓路人繞道避走的破損磚面,後來才在鄰近的捷運站找到幾條比較完整的導盲磚道。

走路會用白手杖探路的Y告訴我,源自日本的「導盲磚」設計初衷,是為了讓視覺有所缺損而無法看路的人,能夠藉由踩踏方磚上凹凸的紋路來感覺圖示的符號,「直條」代表往前走;「圓點」代表停下腳步,前方可能是月台或路口,也可以作為該轉彎或有岔路的指示。眼睛看不見的人經由踏地的方式摸索下一步該怎麼走,適時搭配手杖輔助點探前路,即使沒有旁人協助引導他也有辦法一個人走路。如果獨自走在不熟悉或陌生的地方時,鋪設正確的導盲磚能夠發揮指引方向的作用,間接讓繃緊神經行走的身體放鬆稍微休息一下。

無法和明眼人一樣全然依靠視覺辨別行走方向與路況的人,需要借助定向老師的專業指導重新學習如何不看東西走路,運用特定的姿勢握手杖打路,反覆來回走在同一條路上,只為熟悉街道的路面質地以及尋找燈桿、牆柱、垃圾桶等各種障礙物作為認路的標記。記憶一條路的定向練習,據說沒有看起來這麼容易,要善用觸覺、聽覺甚至嗅覺多方感官來建構道路的心理地圖,定位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

「導盲磚」在台灣之所以少有視障者使用並讓大眾懷疑它存在的價值,主因是鋪設的位置多欠缺全盤考量與規劃。Y說跟隨導盲磚走路最後去撞牆壁、燈桿、垃圾桶各種障礙物或誤闖路口是常有的事情,如果磚道指引中斷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還是靠自己揮杖探路最實際。台灣的無障礙設施大都從行動自如的一般人思維來建置,若因通行走道過窄或落點微妙而懷疑它的作用,不如說是整體空間設計規劃有待調整。

身為一個輪椅族,我曾經非常抗拒走過地鋪導盲磚的窄道,每次電動輪椅滾過不平的磚面時,車身跳震的幅度讓會身體感覺很不舒服,總會忍不住暗想路寬狹窄的地段為什麼還要有導盲磚?當讓腳踏在上面行走的導盲磚道,滑滾行李箱、娃娃車、腳踏車、輪椅的輪胎時,人們會對滾輪引起的跳震感到不適很正常,這條路本來就不是給輪子滾的,當然也不是給明眼人踩的,它是專屬有需要藉此來引路者走的。這幾年逐漸視力退化後,偶爾輪胎滾過導盲磚的微幅振動反倒令人感到莫名安心,彷彿在迷途中發現一條可以走的路。

在各大捷運站、火車站、高鐵站等公共場所,事先向服務台通報後會有專人為視障旅客引路,一是場所空間廣闊通路紛雜要獨立行走不容易,二是考量若遇尖峰時段人潮眾多時難免碰撞推擠,為避免意外發生以及維護旅客安全的考量。在這麼人性化的服務背後,其實也暗示這個空間有待改善,它還不足以讓人可以不依賴視覺查看自己走路,需要透過借助旁人牽行,這種協助政府歸結為「福利」。

獨立與自由是一個人理應擁有的基本權力,不過社會常因一個人身體缺損應該與生俱來部份機能,自然而然忽視自主的意願,甚至剝奪多元選擇的機會。以視覺來說,眼睛的作用是看東西,當一個人失去視力時,讀書可以選擇觸摸點字默讀,開啟語音軟體報讀或借閱有聲書;外出可以招攔計程車、預約復康巴士、搭大眾交通工具,當然也可以選擇自己走,抓握手杖導盲找路,跟隨導盲犬的指引,那為什麼不能踏導盲磚走路?乍看它是勞民傷財又沒什麼用的障礙物,實際上是鋪設的人沒有將導盲磚鋪在適合的地方發揮本有的效用。

一個人的五官所擁有的感知看似平常其實極其複雜,為了彌補五感那一部份的缺損,人們發明許多事物來輔助其不足之處。不過這些輔助用具卻始終遠不及直接以眼睛識物的便捷,也永遠無法取代視覺印象的珍貴畫面。

導盲磚固然存有限制,也不是最完善的指路設施,卻不能因此否定它存在的作用,本身價值不明確不是抹煞其提供視障者獨自走路辨向方法的理由。無障礙設施是需要不斷思考、改良加以精進的產物,在出現比導盲磚、白手杖、導盲犬更有利視障者走路的創新科技之前,踏走導盲磚是出門不用看路的途徑之一,至於要選擇哪一種方式是走路者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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