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障新聞】導盲犬留日行不行
本書透過模擬導盲犬的眼睛,以導盲犬「瑞斯」的身分執筆,詮釋視障夫婦在黑暗世界中的繽紛生活。本文擷取書中部分內容,以饜讀者。
編者按:眼睛看不到了,快樂與夢想就會消失了嗎?台灣首隻搭機出國執勤的導盲犬,將告訴您一個在黑暗中創造幸福的故事!
書中的女主角呂千毓視力僅0.03,考取公費留學後遠赴日本筑波大學完成碩士學位,全盲的先生辜進心帶著他來自澳洲的導盲犬瑞斯(Rhys)原本陪讀,後來也在東京念音樂專科班,最大的收穫就是學會點字樂譜。
本書透過模擬導盲犬的眼睛,以瑞斯的身分執筆,詮釋視障者在黑暗世界中的繽紛生活。本文擷取書中部分內容,以饜讀者。
打造留學夢
這趟圓夢旅程是由許多因緣促成,其中最核心的關鍵,就是使用者的老婆。她十分「健談」又愛唱歌,經常吵得我無法安穩睡覺,唉,就稱她鴨鴨吧。鴨鴨是個弱視,她從小因患先天性白內障而需長期接受治療。兩歲時的開刀失敗後,右眼宣告失明,左眼僅保有零點零三的微弱視力。喜愛閱讀的她,即使緊貼著書本,仍須依賴六倍以上的放大鏡輔助閱讀。
閱讀時的不便並沒有澆熄鴨鴨的求知慾,她認為學海無涯,勤能補拙;一直懷有留學夢想的她,因緣際會下決定邊工作邊準備教育部公費留學考試。
「你覺得我真的要暫時放下公務員的身分準備留學考試嗎?」雖然她反覆問大水牛這個問題,其實心中早有答案。
「憲法怎麼這麼難準備啊?尤其函授的資料字體都這麼小,我拿著放大鏡劃重點都會劃錯行!」備考期間她不但眼睛和手很忙,連嘴巴都不得閒。
倘若一切順利,鴨鴨預計於隔年三月中旬赴日本攻讀研究所。
那一刻起夫妻對話裡時不時出現「日本」這個詞。日本是什麼?是食物嗎?好不好吃呢?對日本深感興趣的我拉長了耳朵,盼望著到時能分一杯羹。但鴨鴨的高分貝音量再度把我拉回現實,原來日本是個不同於澳洲台灣的另一個國家。
進修計畫是這樣的:鴨鴨先前往日本,我負責在台灣協助及陪伴大水牛走路、工作及生活種種,待她順利考進研究所,我和大水牛再飛往日本一家團聚。
這趟飛行將成為這對夫妻婚後第一次的遠距離。對我而言,跟那些陌生狗兒貓兒永遠永遠保持遠距離是再好不過的了,但對他們來說,是勇氣十足的決定(比方說,鴨鴨可能暫時找不到像大水牛般善於傾聽的人?)。
關於全家兩人一狗之後的生活模式,他們討論了許久。由於外國人申請日本研究所時,往往得先在該校待一年,準備入學筆試、口試及研究計畫,稱為研究生;研究生所給予的時間至多兩年,若遲遲沒有上榜,便無法獲准入學,甚至面臨空手回國的窘局。
為避免鴨鴨萬一不幸落榜而將責任歸咎到我和大水牛,我們一致決議(雖然無法參與討論但我舉四腳贊成)讓鴨鴨獨自前往日本,為全家人的夢想當探路先鋒。
訂下大目標後,在選擇學校方面,鴨鴨碰到了難題。
她皺眉,我也皺眉,如果是澳洲的學校,我或許還可以給點意見。就在她拜見教育局蔡局長、彰化師範大學賀教授之後,決定申請日本筑波大學(前日本東京教育大學),據說是日本特教方面的首選大學。在準備申請手續期間,鴨鴨不是緊靠著電腦打資料,就是請朋友幫忙填寫表格,此外還需請老師執筆書寫推薦函;雖然他們總是忘了推薦表現同樣優秀的我,但為了取得推薦函,這對夫妻便會帶我出門活動筋骨,因此也非常樂於沾光。
有次推薦人之一的葉老師大方朗讀推薦內容,還特別列舉不少鴨鴨榮獲獎項、擔任幹部的豐功偉業。
「其實也沒這麼優秀啦!」鴨鴨嘴上謙虛,看似不動聲色,但回程路上幾乎是踏著輕快的腳步,雀躍之情溢於言表,第一次有快跟不上她的感覺。
之後我就被帶往公園玩耍,所以我對推薦函的好感不會亞於鴨鴨,甚至暗自期望天天都有人幫鴨鴨寫推薦函。
有了推薦函,還要繳交英文檢定成績單。準備檢定考期間,當看到鴨鴨練習英文試題時,我都好想告訴她答案,畢竟英文可是我的母語。前面提過,鴨鴨因為視力微弱,閱讀時需要拿放大鏡或擴視機,速度也比明眼人緩慢許多,要不是得堅守導盲犬不亂吠的原則,我早就用汪汪次數幫忙解答了。
一切就緒,就等回應了。申請資料全數寄出後,大約過了三個月左右的時間,鴨鴨收到了日本筑波大學的通知書;盡心盡力準備約一年,終於得到回報,讓我們的夢想有了美好的開端。
動盪的日子
即便是按照著計劃走,心裡仍是有些不踏實。
「妳超沒有方向感的,會不會一下飛機,不曉得該往哪走就在機場大哭啊?」大水牛半擔憂半開玩笑的說。
大水牛不放心鴨鴨一人前往,打算陪同太太,一起在日本待上一個禮拜。
「一位弱視者再帶著一位全盲者,不是讓人更不放心嗎?」他們竟然不帶有搭機經驗的我去,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當然得提出我的顧慮。
不說大家都不明白,因為大水牛的方向感比較好,可以幫忙記路認路,而曾擔任視障電腦教師的他,也能幫忙鴨鴨裝設電腦及處理網路連結問題。
以上是官方說法,被留下的我還是有點不平衡,嘟嚷著的我在一年後明白了為什麼。
日本的學制從四月開始,因此大水牛和鴨鴨預計於三月底出發。
愈是接近出發日期,這對夫妻就愈捨不得對方,也愈容易產生感情很好的假象。
記得大水牛還曾對鴨鴨說:「如果妳改變主意,下個月願意留在台灣繼續工作,就請你吃頂級牛排!」
我的經驗告訴我,「這種話不能亂說」。
隔週正是三月十一日,日本發生觀測史上規模最大的九級大地震,引發強烈海嘯,更導致福島核能發電場外洩。
本來身為一隻狗是應該不懂這些的,但因為鴨鴨下班後不斷地收看新聞,和家人朋友討論是否按原訂計畫去日本讀書,家裡氣氛變得有些緊張,所以我跟世界各國一樣都很關注這方面的消息。
「你覺得我要不要放棄啊?」心裡受到動搖的鴨鴨試著詢問周遭人的意見,而親友們贊成反對,答案兩極。
「不要去了啦,萬一又發生大地震,沒有人帶妳避難怎麼辦?」家人總是將安全問題擺第一,於是憂心地勸退。
「妳住的那個城市會不會因為輻射外洩,稻米蔬果都不能吃啊?」同事的這番話,讓貪吃的鴨鴨有些慌張。
「去啊,公費留學的機會太難得。」真的是物以類聚,鴨鴨身邊有許多跟她一樣喜歡挑戰的朋友。
鴨鴨預計前往的學校就位於福島縣南方的茨城縣,一天兩天過去了,福島核能外洩的問題遲遲無法獲得改善,甚至有日趨惡化的現象;多方考量之後,鴨鴨決定延至第二學期,也就是九月份,再前往筑波大學報到。
然而,事情並非單方面可成就一切,日本十分重視規定與一致性,必須在其所公佈的日期內辦理註冊,並不給予通融。
但鴨鴨不放棄與校方聯繫,表明自己此行關係到留職停薪期間約聘人員的聘請事宜,為了不造成工作單位困擾,她幾乎是每天一封信給筑波大學留學生中心做確認。如果再多幾個像鴨鴨這樣的學生,留學生中心承辦人的信箱,一定會被塞爆。
之後鴨鴨到留學生中心,還遇到一位承辦人員認出她:「之前常收到妳的來信。」鴨鴨對此次日本行的重視,由此可見一斑。
這次地震引發的災害,造成許多外國學生辦理休學甚至退學,鴨鴨仍一心想繼續學業,因此在聯繫了將近一個月後,校方同意將註冊辦理寬限至第二學期。
這下子鴨鴨真的繼續在台灣工作,而且還工作了五個月。
夢想終於起飛
鴨鴨在台灣的交辦事宜都處理完,出發日期也一天天逼近,但問題是,他們不帶我去啊,難不成要我當看門狗嗎?我可沒受過這方面的訓練耶,別鬧了。
因為大水牛沒給任何指令,我也不曉得怎麼開口問,就在我對著天花板發呆遙想自己的未來時,突然間,美味食物就出現在視線範圍。原來這對夫妻透過台灣協助犬協會的訓練師熱情幫忙,為我找到了為期一週的寄宿家庭。
離別時鴨鴨眼眶泛紅,似乎就快流出眼淚,而我目光則是向著一旁寄宿家庭準備的食物堆打轉,幾乎就快流下口水。
八月底,出發當天。
在鴨鴨好友丫頭的陪同下,三個人一起前往機場,不料卻發生了小插曲。
原本擔心航空公司對身心障礙者了解不夠深入而產生搭機問題,因此鴨鴨在兩週前便向該航空公司聯繫,請求相關引導的協助,沒想到在櫃台得到出乎意料的回覆。
航空公司堅持他們並未接獲相關電話,還強調若需要協助引導,依公司規定須收取將近一倍機票的價錢。
在協調將近半小時後,航空公司表示今日破例協助。
說真的,引導身心障礙者行走並不困難啊,倘若需要的話,我願意親身示範給他們看。再說,鴨鴨事後向日本總公司確認,得到相當人性化的回答:協助身心障礙者,或者引導視障者是必然的服務,絕無額外收費的「規定」。
三個半小時前,為維護身障者權利而在航空公司櫃台奮不顧身,三個半小時後,這對夫妻抵達東京成田機場,日本空服人員主動上前訊問,親切地引導至機場外前往筑波的公車站。
抵達筑波市中心時,事先聯絡好的台灣留學生會的同學們前來接應,並協助鴨鴨辦理入學、開戶、入宿等手續。
一週很快地過去了,大水牛獨自搭機返回台灣,與在寄宿家庭度假到不想回家的我會合。從這天起,電腦和我的關係亦敵亦友;大水牛陪我的時間明顯減少,時不時往那台胸前貼滿按鍵的傢伙身邊跑,還有skype幾乎是二十四小時開著不中斷,倒是我也因此掌握了日本的同步消息,當然鴨鴨還是一樣嘰哩呱啦地敘述生活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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