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向行動】尋找斑馬線

最後他決定以像小說的方式,以過往的經歷描述過馬路時如何尋找斑馬線。他真的認為這個技巧很重要。 


文/王逸立 

2001年,距今十三年前。 

台北,和平東路與新生南路交叉口。 

二男二女,或蹲或站的在交叉口的人行道上。所有人都不說話,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斑馬線及十字路口。 

這組人在這地方顯著有點突兀。 

突兀的不是他們的長相,而是他們手上的配備跟行為——每個人手上都有一根白色的手杖;每次都在路口來來去去的,來來去去的路線像一個九十度直角的行走。最令入人訝異的是每次這些人走路時,都拿眼罩把自己的雙眼蒙上。 

其中一個年輕人,面貌雖然英挺看起來有讀過書,但全身散發著流氓味的耐不住性子開口了:「老大,你好歹要做個決定,路口找斑馬線的走法明眼人看起來很簡單,兩個向後退一個轉彎就搞定了,但是只靠語言文字說明,這是有難度的,我們要繼續推敲文字嗎?」 

年輕人口中的老大還沒開口,就被一個心急的女人踢了一腳:「你讓老大好好想想啦!」 

「你這個人就是沒有耐性,讓『胖爺』想一下,現在台灣定向行動800小時的課程我們算是先驅,遇到問題是一定會的,當問題全部解決之後,你就算開國元勳了……」另一個化妝化得很有風塵味的女人也開口了。 

「我還開國勒,再搞下去都快成先烈了……」年輕人嘴中碎念著。 

四個人的老大「胖爺」說話了:「定向行動800小時師資班是一定要辦理完成的,我們這批師資也是基金會重點培訓人物,如果這個關卡沒過的話,那就成為一個笑話了……流氓,我們再順一次,心急的跟風塵味的,你們思考當中有沒有語病或是有超過我們言語形容的狀況出現。」

 「好!」三人同時允諾。 

流氓快速的走到人行道中間,戴好眼罩,拿起自己精心製作的白手杖,杖身隱約顯現「棒重一萬六千七百斤」的字樣,邊口述邊往前走。 

流氓:「路口尋找斑馬線,可分為兩種情況,與來時同方向過馬路,或與來時需再右轉90度的方向過馬路……」 

風塵女:「等等,等等,流氓你這方向斑馬線是在你前方跟右方沒錯,但是我在你對面走來,斑馬線是在前方跟左方耶……」 

胖爺:「那就不能提出左、右,只能講再轉90度往另外一個斑馬線的方向。流氓你繼續順……」 

流氓再度的走到人行道中間,戴好眼罩,拿起手杖,這次戴起了一個帽子,帽子前緣繡有「金箍」二字,繼續邊口述邊往前走。 

流氓:「路口尋找斑馬線,可分為兩種情況,與來時同方向過馬路,或與來時需再轉90度的方向過馬路。第一種情況,當從人行道往路口行走,與來時同方向要過馬路時,先直走到人行道底,辨別車流聲……」 

心急女:「插一下話,我覺得應該要加『停止』兩個字,直走到人行道邊緣停止。」 

胖爺:「我們盡量語意要清楚,別讓讀者猜測。」 

「好!」流氓咬著牙應答著,也開始碎念著「每順一次我都要重走一次,越來越接近先烈了……」 

流氓三度走到人行道中間,戴好眼罩、帽子,拿起手杖,打開水壺喝了一口,蓋上蓋子時,瓶身顯出「甘露」,繼續邊口述邊往前走。 

流氓:「路口尋找斑馬線,可分為兩種情況,與來時同方向過馬路,或與來時需再轉90度的方向過馬路。第一種情況,當從人行道往路口行走,與來時同方向要過馬路時,先直走到人行道邊緣停止,辨別車流聲,讓自己的方向角度調整與車流聲垂直,向後轉走三步……」 

心急女:「我剛剛走的時候,可能女生腳步比較小,我是走五步耶!」 

流氓:「你不是步伐小,你是明顯腳短,那我改三至五步。」 

流氓四度的走到人行道中間,只見流氓從口袋拿出一盒檳榔塞一粒入口,檳榔盒子上寫明「人蔘果,清涼解渴,一天限食三粒,被當俗辣跑腿到整肚子火蔓延至丹田下方時食用……」戴好眼罩、帽子,拿起手杖,打開水壺再喝了一口,繼續邊口述邊往前走。 

流氓:「路口尋找斑馬線,可分為兩種情況,與來時同方向過馬路,或與來時需再轉90度的方向過馬路。第一種情況,當從人行道往路口行走,與來時同方向要過馬路時,先直走到人行道邊緣停止,辨別車流聲,讓自己的方向角度調整與車流聲垂直,向後轉走三到五步(依步伐大小做調整),轉至另一個斑馬線方向,直走到人行道邊緣,辨別車流聲,讓自己的方向角度調整與車流聲垂直,向後轉走三到五步(依步伐大小做調整),轉至原來要過路口的斑馬線方向,直走到人行道邊緣,此時前方就可以銜接至路口斑馬線。」 

胖爺:「這樣第一種情況應該可以了。」 

流氓:「我講完演練完我都快往生了,那第二種情況呢?」 

「你是走到暈了喔,第二種情況就是與來時需再轉90度的方向過馬路;也就是說第一種情況演練到一半就可以了。」胖爺搖頭說道。 

風塵女:「我背給你聽,當從人行道往路口行走,與來時需再轉90度的方向過馬路時。先直走到人行道邊緣停止,辨別車流聲,讓自己的方向角度調整與車流聲垂直,向後轉走三到五步(依步伐大小做調整),轉至另一個斑馬線方向,直走到人行道邊緣,此時前方就可以銜接至路口斑馬線。」 

「年輕人就是重看不重用,銀樣蠟槍頭。」風塵女不忘趁勝再補一刀。 

十三年後,午夜的台北,一個只有一盞檯燈的書房。 

兩隻貓陪伴一個人如何撰寫定向行動〈尋找斑馬線〉這一篇文章。 

流氓經過十三年的社工生涯,讀過書的感覺依舊在,但全身已不再散發流氓的氣息,已經提升到「土匪」階段,而且明顯是一個任性的土匪,連體重都增加了十九公斤,快接近暴民指揮官的程度了。 

最後他決定以像小說的方式,以過往的經歷描述過馬路時如何尋找斑馬線。 

他真的認為這個技巧很重要。 

在斑馬線被撞跟沒站在斑馬線被撞,賠償的金額就像用相同的數字,一個用「美金」談賠償一個用「日幣」談賠償的差距一樣。 

寫完這篇之後,流氓,不,現在應該叫土匪,發現字數已經超過了,無法再寫回覆讀者來信;他任性的決定把回覆讀者來信延後一期,關掉電腦,完成這一期的文章,出門去買鹹酥雞加柳葉魚。有雞又有魚,在五十年前,這可是年夜飯的規模,絕對配得上他現在的身分地位以及體重。這種說結束就結束的任性,相信讀者早晚會習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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