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書海】寫完《再見,Ohara》之後

狗的世界沒有國界,因此不會阻礙牠與人類的心靈交流,牠對人類奉獻摯愛與忠誠,把愛的光輝帶進台灣社會,牠的愛使視障者的生活撥雲見日,牠的出現,無疑是上帝送給國瑞最好的人生禮物。


 

文/陳芸英

在介紹《再見,Ohara》這本書之前,我先「自首」,因為這本書的作者就是我;撇開是否有「公器私用」之嫌,這的確是一個動人的故事,那麼就讓我談談整個書寫過程,好嗎?

《再見,Ohara》的封面是Ohara溫柔的側臉,單純的眼神始終看顧著主人。

時序往前推至2009年暮冬,在學期快結束前,我跟兼職的淡江大學盲生資源中心的同事國瑞吃飯。國瑞的辦公室在隔壁,平常若沒特殊狀況我不會到他那兒走動,他也不會過來;況且,有MSN這方便的科技,即使有重要事情在鍵盤上敲幾下就有答案。

不過我忽略,MSN可以透露資訊卻無法傳遞感情。

那天我走到他坐位上請他選個時間,順便說告知我那愛狗成癡的表妹夫婦也會一塊同行;而他從頭到尾都面無表情,我覺得他有心事。

餐廳位於中正紀念堂站附近。走出捷運站,表妹的電話打來,「我們到了,你們在哪裡?」我說:「剛出捷運站,大概十分鐘到。」但事實並非我想的樂觀,Ohara走得很慢,慢如牛步,我為了配合他們的腳步,一步分兩步走。

「Ohara怎麼了?」我印象中的牠走路健步如飛,根本不像現在這樣。大概過了十分鐘,表妹的電話又來了,「你不是說十分鐘嗎?你到哪裡了?」其實依Ohara的腳步,至少要乘上三倍的時間才行。

「牠老了,要退休了。」國瑞憂心忡忡的終於說出「心事」,還補充一句,「是威廉(台灣導盲犬協會秘書長)要求的。」我們走走停停,國瑞傷心的說:「我不想讓牠退休,跟威廉有些argue……」那時他父親已經去世,他即將失去猶如親人般的狗,感覺是一種剝奪,

感覺對他的生命是一種剝奪。

我想繼續追問Ohara退休的事,但國瑞臉一沈,不想再談了,沿路緘默不語,讓這條路顯得漫長。我心想,視障者和導盲犬之間的感情與牽絆,到底有多深?

就在這時候,有個聲音輕輕的溜進心底,「寫吧,別錯過好題材喔!」

我很難解釋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國瑞的不捨、痛苦、甚至那種拒絕我繼續問下去的口氣,其實是堅定我想寫這個故事的原動力。

我忘記國瑞最後是怎麼答應的,也許他也想為Ohara留下什麼,至少以文字填補缺漏事項或難以言喻的感情吧!

不過初期的訪談並不順利。國瑞是個感情豐富的人,在講到父親過世和Ohara離開情節,常常淚如雨下,不能自已,導致訪談一片靜默,無法繼續。這是殘酷的訪問,我常撕裂他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才能得到答案,但這不是我的個性。

我突然想到一個方法,「也許,夜深人靜,你會有想說的話,那麼,可以錄下來,把聲音檔寄給我嗎?」他覺得這主意不錯。我們的訪談中段一陣子,後來我果真收到他的e-mail。當我把他的一言一語轉換成一字一句時,淚水簌簌落入鍵盤,國瑞毫不掩飾的真情流露,是後來改弦易轍,把「父子情」放大處理的原因;雖然導盲犬令人尊敬、惹人愛憐,但親情更能打動人心。

Ohara來自紐西蘭,一出生就知道自己此生的職志是為視障者從事導引工作;狗的世界沒有國界,因此不會阻礙牠與人類的心靈交流,牠對人類奉獻摯愛與忠誠,把愛的光輝帶進台灣社會,牠的愛使視障者的生活撥雲見日,牠的出現,無疑是上帝送給國瑞最好的人生禮物。

然而,歲月不饒人,Ohara不知不覺的老去,牠步履蹣跚,該是退休的時候了。但國瑞非常不捨,本書記錄的正是他面對分離時的種種難題。儘管書裡寫的是視障者跟導盲犬的故事,但也可能是你我的故事,因為人與人或人與動物之間的感情非常相似,而國瑞的悲傷也可能會是你我的悲傷。

整本書的架構原本設定在Ohara找到台中的收養家庭之後就要收尾了,但我到Julie家採訪後改變了想法,因為她給了牠燦爛的晚年,深深的被她感動。我親眼目睹她如何照顧Ohara、我訝異忙碌的拔拔親自為牠自製階梯、帶牠外出踏青時為牠準備可愛的小背包,講話更是輕聲細語……我就這樣一路沒踩剎車的寫下來,我多麼希望記錄這些點滴,讓以後的收養家庭知曉,曾經有這樣的夫妻如此無怨無悔的對待Ohara。

這本書從書寫的2009年年底到交稿的2012年7月16日,歷程兩年半,不過這期間因為同一家出版社邀我寫另一本書(會變魔術的馬偕醫生到南美洲自助旅行的故事)而曾中途暫停,寫完之後才繼續,所以真正採訪寫作的時間約一年半。

書寫的日子戰戰兢兢。我每天早上七點以前起床(生活算規律),利用一天中最寶貴的「黃金時間」潤稿、寫稿,出門前把稿子列印出來,以便於搭公車或捷運時刪修。

書裡的第一篇是最後寫的,一直到寫完後我才有心情重整、回味整個故事。我永遠記得交稿之後,只要是一個人走路、搭車,都會反覆在心裡默唸書裡一些精彩篇章,這樣「保鮮」的日子維持了將近有兩個禮拜之久(不知道算長還是短),中間還有一通出版社總編輯覺得稿子很OK的電話,那是我最輕鬆、悠閒、美好的一段時光。

慢慢的,早上起床不再需要寫稿了,出門不再需要列印稿子了,搭車不再需要潤稿了;突然的,生活沒有了重心,反而失魂落魄了好一段時間。直到出書,當我看到漂亮的封面……

書的出版前後有些插曲想跟大家分享。

有位朋友看到封面非常驚豔,頻頻問:「封面上的照片是Ohara『本人』嗎?」(呵,牠不是人好嗎?是狗,應該問「那是Ohara『本尊』嗎?」才對。)

就我所知道的(當然有限啦)有四位讀者是倒著看的,也就是從後面(甚至最後一頁)往前翻著看,為什麼呢?其中一位說,太感傷了,不想被連續性的故事情節弄哭,只好倒著看;另一名讀者說,一看封面就知道是個感傷的故事,所以她要先看結語,確定感傷的程度,才有勇氣從頭開始看(兩者意思差不多)。

另外有個朋友看完書後坦言「心情很糟」,原因是狗老了比人還慘,狗的壽命短得令人揪心,讓他看完後心情很不好(好像是我害的一樣)。

也有讀者認為這一本不如前一本(讓我作你的眼睛)感人。乍聽之下有點難過,但想一想,兩本都是自己「生」的,心情稍微平復一點。

不過多數的人認為這一本的內容比前一本豐富,描寫得比較深刻、細膩,討論的面向也比較廣,尤其對收養家庭的報導是少見的;也有人稱讚文字的敘述堆砌出影像和畫面,適合拍成電影(我認同喔)。

由於最後的結語不是以死亡收尾,所以有讀者很寬心的說:「還好是happy ending.」

書出版後我就陸續接受其他媒體的訪問了,最多的是上廣播節目,平面媒體也有,我得趁機感謝聯合報繽紛版(兩連載網址如下http://udn.com/NEWS/READING/X4/7359293.shtmlhttp://udn.com/NEWS/READING/X4/7361796.shtml )和中國時報藝文版(兩連載網址如下http://news.chinatimes.com/reading/110513/112012092300291.html & http://news.chinatimes.com/reading/110513/112012092300292.html)。

我曾被問到:「有沒有想藉這本書去感動別人?」我說,寫的過程中沒有想到要怎麼去感動別人,只是想「忠實」記錄Ohara的生活;但採訪過程中自己常常被感動,我想我能被感動,讀者應該也可以,倒不是刻意想去寫感動別人的故事。

我也被問道:「有沒有考慮在Ohara走完這一生了之後再出版呢?」其實「有的」,的確在出版時間上有這考量;然而這麼一來,會變成期待牠走,好讓書出版,這是不好的、殘忍的壞念頭,於是就跟出版社討論出一個日期,以截稿時Ohara的狀況為最後介紹的概況。

書出版後,我在自己的臉書(我的臉書自申請以來都是看別人的內容,以致於我連怎麼發表都還得問別人呢)上PO上照片和文字後,沒想到竟然有網友留言「Ohara,一路好走!」我趕緊上去澄清,牠還沒走喔,只是跟主人「道別」,於是補充牠目前的情形:牠現在已經癱瘓,還能吃,收養家庭的麻麻對牠的照顧無微不至,請放心。

即便過不久牠走了(一定會的,我們都會),這也是人生必經之路。不過,牠這一輩子為這麼優秀的視障者服務,得到這麼棒的收養家庭的照顧,還有人為牠出了三本書(我寫兩本、國瑞寫一本),牠的人生夠精彩的了,很值得了。

如果你有機會讀完這個故事(先謝謝你的閱讀),如果你能從中得到一些愛與感動,別忘了,讓你受益的是一隻導盲犬,牠的名字叫Oh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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