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軌跡】點燃不滅的籃球魂系列二：鐵匠
文/力偉
我在腦海中的球賽裡，擠開了防守者，利用隊友的掩護，成功甩開身後追防的對手，籃下出現了絕佳的空檔。隊友喊了一聲，緊接著傳出球，球在一次彈跳後飛向我，但我的手腳卻瞬間僵住而無法動彈。
下一秒，球掠過我的指尖，正中胸口，反彈後又擊中了下巴。一陣天旋地轉中，只聽見蔡大哥朝我奔來……
「你沒事吧？」他扶著我問。
「我沒事，只是恍神了。」
我穩住身體，輕轉脖子，摸了摸被球擦過的下巴。蔡大哥拍拍我，走向場邊撿球，我站在原地思索著：沒料到光聆聽傳球指令和判斷方位會如此耗費心神。況且，長期沒有接觸籃球運動，即便只是重複簡單的動作，也消耗了我不少體力。等蔡大哥回到身邊，我告訴他，既然已培養好傳接球的默契，今天就先到此為止，下次直接練習投籃吧。
隔週六一早，我和蔡大哥依舊在校門口碰面。簡單暖身後，我決定先從距離最近的籃下開始練投。剛開始練習時，還抓不準投球的角度和力道，球總是擊中籃框或籃板下緣，由於距離近，球的反彈迅速，有了上次被球擊中的經驗，我竟變得格外緊張，因為看不見球的方位，只要一感覺到有東西靠近，就嚇得立刻高舉雙手，交叉護在臉前，彷彿有什麼恐怖的怪物將要迎面撲來，完全失去了昔日能輕易閃避或一把接住球的從容風采。
這畫面實在太丟臉了，於是我決定拉遠距離，請蔡大哥帶我站到罰球線上，卻反倒成了越級打怪。因為用標準的投籃姿勢總是不夠力，丟不到籃框，如果使用蠻力，投球姿勢會變形，越投越累，一下就氣力放盡。
此時我才意識到，如果要提升投籃狀態，必須要先增強自身的體能。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在下班後進行徒手訓練。像是伏地挺身和仰臥起坐等。假日則會到附近公園吊單槓來增強背肌，並每日進行超慢跑。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我終於能保持穩定的姿勢，將球投向籃框。
「鏗鏘、鏗鏘」投出的球全數擊中籃框，卻沒能進一球，我接連失手，頻頻「打鐵」，儼然成了場上名副其實的「鐵匠」。在籃球論壇中，「打鐵」就是形容這種屢投不進的窘境。因籃球撞擊籃框的聲音與鐵匠敲打金屬相似，故這個詞多半用來嘲諷那些出手次數雖多，但命中率奇低的球員。
那麼，在看不清目標時，該怎麼調整投球的路徑？
與過去明眼打球的經驗不同，球出手後滯空的那段時間裡，我完全無法靠視力掌握球的飛行軌跡。這時，聆聽打鐵聲就變得極為重要。當球落在籃框的左右兩側，能靠著聲音的方位不同加以判斷修正。因此，只要能筆直地將球以拋物線投出，剩下的難題就是力度的拿捏。
如果投得太輕，球打在籃框前緣，會聽到短促的敲擊聲，接著是籃框輕扯籃架的晃動回音；如果丟得太大力，球多半會砸中籃板，或籃板與籃框的相接處，這會是截然不同的回饋。
所以在練習的過程必須不斷聆聽並分析，再加上蔡大哥在旁邊的指引輔助，我慢慢掌握了投射的技巧，兩周後終於開始能投中一、兩球了。
然而進階的挑戰才要開始：要投進一球或許只是遲早問題，但要保持連續進球卻相當困難。
此外，每次在投進之後只要下一球落空，我就會不自覺地開始微調角度或力道。這種對失誤的過度敏感，反而讓自己掉進無止盡的修正循環，而越投越不會進。
我想起幾年前一次定向訓練時，老師帶我在一處宛如棋盤、有著縱橫小徑劃分的花圃中練習方向感。她先帶我認識每個區域，記住各處的特色，例如花草種類、觸感或香味等，接著蒙眼從起點走向指定的位置。那一次我並沒有成功，我在原先認定的地點又朝左多跨了一步。
摘掉眼罩時，老師說我原本已經停在正確的位置，為何還要多跨那一步？我回說，因為不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而投球練習似乎也是如此，當你做好了所有準備，很多時候在失投之後只要保持相同的方式再試一次，就很可能會投進了。
我漸漸明白，在有限的感知裡，無論是要重塑投籃，還是重拾任何一件事，關鍵往往在於——相信那個曾做到過的自己。
